如此才知本是沒有怨恨可言的,皆因原先的恩情歷歷可指,在歷歷可指中一片模糊,酸風苦雨交加,街角小電影院中舊片子似的你死我活。
每當有人在我耳畔輕輕甘語,過了幾天,又響起輕輕甘語,我知道,不過是一個仇人來了。
也許這次,唯獨這次天帝厚我,命運將補償我累累的虧損,數十年人倫上的顛沛流離,終於能夠安憩於一個寧馨的懷抱裡,漏底之舟折軸之車,進塢抵站,至少沒有中途傾覆摧毀。
然而這是錯覺,幻覺,二十年前,三十年前,公元前,甚至史前,早已有過這種錯覺幻覺。漠漠的愛,不足樂亦不足致命,惟有愛徹全心,愛得自以為毫無空隙了,然後一涓一滴、半絲半縷、由失意到絕望,身外的萬事萬物頓時變色切齒道:你可以去死了。